第八章 雪雾
铁玄
驱寒
1. 万古霉素
24号下午，省公安厅徐厅长，跟袁局一起，与专案组开了电话会议。因为林平安的身份被确认，白骨案与92年哈达图黄金劫案并案了。铁玄、老葛、吉雅、薛政委四人，于25号晚上回到克石城，准备在本地，重新展开调查。
26号一早，铁玄和老葛吃过早饭，决定去东风大街走一圈，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吉雅的话 — 16号黎军遇害的前一天晚上，陶大伟在这里出现过。
两人从紧挨着市市医院的小区正门进去，一直绕到小区后门，这才发现一条狭窄的小路，两侧砌着砖墙，宽度能容得下两辆自行车并排走。这个小区住着很多医院职工，这小路应该也是早就预留出来，方便他们上下班走的。
两人从小路一直朝医院的方向走，进了医院后门，再往前走个百八十米，就是住院楼。黎军当时就在住院楼的四楼。
铁玄观察到，市医院仅在正门有一部正对中央大街的摄像头，后门则一部也没有。
“如果黎军死于人为，那么2月16号早上，凶手作案后，从医院后门直通小区后门”，铁玄指指身后过来的小区，“他就不可能被任何摄像头拍到。之后，他从小区正门拐上东风大街，就无影无踪了。”
“黎军到底咋死的？啥死因？”，老葛突然问道。
“聪明了”，铁玄投去赞许的目光，“现在就找人问问”。
老葛牛哄哄的晃了晃头，“直接找那几个看守黎军的警察问呗”。
“找他们能问出啥来”，铁玄说，“先去急诊探探，再去外科值班室看看”。
二人来到门诊大楼一楼，急诊大厅。
这时的急诊科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病人，大多是皮外伤，在做包扎或打破伤风针。
“铁玄！” 铁玄还在观察急诊大厅，右边走廊里走出来个白大褂。
“辫儿？” 卞雪梅，铁玄的高中同学，“你不是在金子河呢吗？咋跑这儿来了？”
“我都调来半年多了，我老公也调来了，都在市医院。” 卞大夫跟铁玄握了握手，“有任务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嗯。。。也算有点儿？搂草打兔子，没啥特定任务。” 铁玄说着，“这是我同事，老葛，这卞大夫” 。
两个人微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你哪个科的？” 铁玄直接问了，耽误不起时间。
“我啊，儿科，儿科最苦了，不过谁让我一直学的这个呢。你的兔子在哪个科？” 卞大夫高中时跟铁玄算不上要好，但关系也一直不错。高中时候不苟言笑，就知道学习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倒也会开玩笑了。
“呵呵，我的兔子啊，上个月就死啦。你儿科的，估计也不能知道。” 铁玄笑着回道。
“那可不一定。你们要查的人，估计都外伤吧，我老公在外科啊，不行你们问问他。” 卞大夫现在也热心肠起来，估计步入社会以后，她那套不苟言笑的作风吃不开，被社会毒打过吧。
“喏，这是他手机号，我老公叫王海涛，现在应该在家，昨天加班来着”，卞大夫掏出手机递给铁玄。
铁玄记下号码，又说了几句有空一起吃饭的废话，随后给卞大夫的老公打了过去。
几句寒暄后，铁玄问起了黎军。
“黎军死的头一天晚上，我去查过房，当时没有任何异样。第二天一早我还在家呢，医院就说人不行了，我还有点奇怪。不过最后也都检查过了，他就是心脏骤停。黎军生前患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，受伤时还有很明显的病毒感染症状。我们本来都要拿这个当成功案例，报给省卫生局了，结果就死了，挺可惜的。” 王海龙回忆着当时的情况。
“转普通病房前后，都有我们的同志保护黎军吗？” 铁玄问。
“我看到的一直有。从做手术开始，一直到我最后看到黎军的时候，门外都有警察守着”。
“我完全是门外汉啊王大夫，我就是问，假如黎军最后的死是人为的，你认为会有什么方法能造成心脏骤停”，铁玄直截了当的问了。
“那不可能。。。”，王海涛顿了几秒。
“您别有负担，咱们就是假设”，铁玄听出了王海涛的犹豫。
“除非是非正常用药”，王海涛思考了一下，继续说道，“比如万古霉素之类的，本身是为了消炎抗菌，但如果短时大量注射，那非常容易引起心脏骤停。。。”。
又顿了顿，王海涛的语速变得飞快，“可是我们都是有用药记录的，绝不可能超量，所有的用药都要我和主任签字，我和住院医亲自盯着，护士才能。。。”
“您别紧张，我相信您”，听到王海涛很紧张，铁玄安慰道，“我也只是例行询问，警察嘛。。。行，感谢您的配合啊，回头我请您和卞大夫吃饭，老同学了”。
“不客气不客气，总听我爱人提起你，改天聚聚！我爱人她表弟也在你们局，就是来往的少，所以我们也算半个警察家属了”，王海龙逐渐放松下来。
“哦？卞大夫表弟？我可从来没听她提起过，谁啊？说不定我还认识呢！”，铁玄很好奇。
“冯广斌”
。。。。。。
2000年2月16日，凌晨4：55。
寒冬的清晨，住院部四楼的走廊里，一片寂静。这个时间，即使忍受了一夜疼痛的病人，也已进入梦乡。
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，男人背对走廊的方向靠着墙，透过一面向南的窗户，看着街对面一排低矮的平房。月光泛着青色，仿佛冻结了它所能触及的一切，看不见炊烟，没有行人，没有一丝生气。
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由近及远，很快消失在走廊另一头。男人探出头看向走廊，一个人也没有。
他整理了一下口罩，快速闪身拐进走廊，径直走向416病房。
半分钟后，男人轻轻关上房门，原路走向南侧楼梯拐角，身后重新回归寂静。
除了416里面，病床发出了轻微的吱嘎声。
一分钟后，房门被再次打开。。。
2. 迎新会
3月27日。
昨天得知冯广斌是卞大夫的表弟时，铁玄惊讶了半晌。他怀疑一切的本能，迅速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冯广斌潜入黎军病房，注射万古霉素的画面。两人将原本对陶大伟的怀疑，分了一半给冯广斌。
今天一大早，老葛跟着铁玄在楼下吃了两屉包子，俩人不到八点就到了市局大会议室，挑了两个后排的座位坐下来。
“来这儿干啥？”，老葛拿着杯豆浆，边喝边问。
“一大早袁局给我打电话，说今天是迎新会，有十几个警校毕业生，还有俩专家，要分到各组”，铁玄四处张望着，看着新老面孔陆续涌入会议室。
“出门儿之前咋不告诉我呢？我都没捯饬捯饬。。。你是不是故意的！”，老葛说着几口喝完豆浆，坐直身体拽了拽衣领，他扭头看了眼铁玄，“你就是故意的！你看你，油光水滑的！”，说着，老葛凑近铁玄闻了闻，“你还擦雪花膏了？不要脸！”。
“别闹了！分新人跟你有啥关系，你又不是我们市局的”，铁玄笑着把老葛推了回去。
“那我现在就走！”，老葛作势要起身。
“干啥去啊？”，吉雅一进门就看见两人，于是快步走过来，笑着坐在铁玄身边。
铁玄一动不动，坏笑着看着老葛，“他要回家种地”。
“没良心儿的。。。”，老葛笑着坐回了座位，“。。。不要脸！要不是看吉雅妹子的面子，我肯定不能搭理你了”。
8：30，迎新会正式开始。袁局和老薛坐在主席台上，还有市局政委、海市市局副局长，当然了，还有那个大马猴陶大伟。
会上先是宣布了人员调整，大马猴如愿当上了克石城市局副局长。刑警队队长的职位暂时空缺，铁玄继续担任一组组长，原来一组的代理组长冯广斌，现在去了四组做正式的组长。
铁玄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冯广斌，不苟言笑，像极了卞大夫高中时候的样子。他会跟黎军的死有关系吗？
紧接着，袁局宣布了市局要进15个新人，这其中包括两位调来的专家。15人陆续走上主席台，向大家敬礼。
“现在新人营养跟得上啊，这个头！我小时候偷吃多少家东西，挨了多少顿胖揍，才揣成今天这样！” 老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，惹得周围几个警察都笑了。
袁局挨个介绍着新人，除了固定要分到技侦组和其他部门的，其他8个人，包括两名专家，都将分到刑警队。任务最重的铁玄这一组，分来了4个男孩。
袁局着重介绍了两位外派来的专家同志。
钱少华，36岁，主要是经侦方向的专家。省政府从上海调来的，主要精力将放在惩治贪污腐败方面。听说这个人在上海乃至整个浙江省，工作业绩都非常突出，很多巨贪都是他带队办的。
闻晓梦，33岁，原籍伊盟。之前在云南从事缉毒工作，作风硬朗；同时还破过几个当地的谋杀案。袁局以回归故乡为理由，动用了大量关系，做了很多工作，才把她从云南请回来。
刑侦大队下辖5个组，一到四组是刑侦组，五组是经侦组。钱少华毫无悬念的下沉到五组任专家指导，闻晓梦则被其余四个组争抢。
铁玄并不擅长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下抢人，反倒是老葛一直催着他发言。吉雅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姐姐，她应该是怕多个竞争对手抢走玄儿哥吧。
二到四组的组长、组员，都在陈述着自己急需人才的需求，直接或间接的向闻晓梦抛来橄榄枝，期待她的加入，场面很热闹。晓梦也随着大家的发言，不停的看向不同的方向，面带微笑。
袁局点名了。
“铁玄！你怎么不发言？嫉贤妒能啊？” 他半开玩笑的说。
铁玄倏地站起来。“袁局，我们组案子大，牵连广，呆久了容易掉头发。我看闻警官风华正茂，可不敢让她掉头发”，他想用这种激将法抢人，惹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只有一旁的吉雅愁眉苦脸，生着闷气。
“我头发多不怕掉，掉了再长，不打紧”，闻晓梦微笑着看向铁玄。
“我看也别争了，听组织安排吧！” 袁局打断了大家的喧闹，“铁玄目前除了一组的工作，还担负着专案组的任务。我和薛政委的意见统一，就让晓梦先去一组任顾问吧，同时参与到专案组的工作中去”。
袁局都下命令了，大家也就没什么可争论的。
老葛歪头看向铁玄和吉雅，一脸坏笑的念叨着，“一只小蜜蜂啊，飞在花丛中啊。。。”。
铁玄听出了老葛的意思，瞪了他一眼。
一整天，因为有新人的加入，铁玄忙着给大家破冰、分配任务。快下班时，他走到楼门口东侧拐角，点了根烟。
陶大伟换了便装，正走出市局大院儿。
铁玄还没来得及多想，冯广斌也穿着便装，从办公楼走了出去。
3. 暖光
3月28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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