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龙山
铁玄
驱寒
1. 老葛
龙山，伊霍洛尔有名的旅游景点。从克石城坐火车的话，因为都是绕山路，火车速度起不来，要十个小时。开车快一些，也要七八个小时。
老葛全名葛志新，龙山镇公安局刑警队大队长。一米八五的个头，壮实的像一堵墙。六年前，他在省武警比武大赛上拿过散打第二名，小时候还练过摔跤。铁玄是当年的散打冠军，但论综合实力，铁玄承认还是打不过老葛的。两人相见恨晚，每次出差去彼此的地方，都会天天腻在一起。
龙山近一个月以来，发生了五起持刀抢劫案，造成四名受害人不同程度受伤，其中有一个还是孕妇。经过一周的走访调查，老葛最终锁定了这个抢劫团伙的两名骨干，此时他正带着同事坐在一辆面包车里，盯着街对面胡同口第一家。他和副队长江超，还有另外一个新来的同事小张，已经轮流蹲守了35个小时。冰天雪地的龙山，温度一直在零下40度以下，坐在冰窖一样的面包车里，几个人都冻得够呛。
“要不把屋里这个先抓了吧？”，坐在副驾驶的小张有点熬不住了。
“再等等，过饭点儿了还不出来吃饭，烟囱也不冒烟儿，另外那个肯定得回来给他送饭”，老葛断定另一个嫌疑人一定会回来，“你们确定现在屋里只有一个人吧？”。
“确定”，江超接了话，“昨天半夜看见他一个人回来，开锁、开灯。那之前这屋子一点动静没有”。
老葛点点头，“那就等！这俩货有前科，总是在一起作案，吃住也在一起”。
十几分钟后，从大街东头，小跑着过来一个人，羽绒服裹的很紧，手里拎着一袋东西。到胡同口的时候，左右张望了一下，拐进了第一家。
“那羽绒服应该是抢来的，跟其中一个受害人描述的一样”，江超说。
“抓！”，老葛从面包车后排起身。
“还有俩同伙，用等吗？”，小张问。
“那俩不跟他俩住一起。。。赶紧的！你没看他手里拎的啥？还等啥？”，老葛催促着大家下车。
“啥啊？”，小张掏出手枪上了膛，“武器吗？”。
“烧鸡！快点儿！”，老葛拉开车门，边小跑边说。
“烧鸡？”，小张不太理解，以为是什么黑话。
“他饿了”，江超笑着说，“快跟上！”。
“一会儿你带小张去院子后面，防止他们跳窗跑”，快到院门口时，老葛嘱咐着江超。
他又转身对小张说，“他们肯定有刀，如果跳窗了，第一时间把手给我控制喽，不许受伤！”。
小张点点头，既兴奋又紧张，“葛队，要不我冲正门吧！”。
“你冲个屁！服从命令！”，老葛看着江超带小张俯身绕到后院，自己则走到正门，咣咣的敲起了门。
“他妈sei啊？”，很浓重的东北口音，嚣张又警觉。
“哎呀我！赶紧地赶紧地，冻死我了！”，老葛确实很冷，他双手塞进军大衣袖子里，冻得不停跺着脚。
门开了，羽绒服拎着片儿刀站在门口，打量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老葛，“你sei啊？”。
“哎呀妈呀，还有刀！你拿刀干啥啊？”，老葛说着就挤进了房门，看见另一名嫌疑人，穿着毛衣毛裤坐在沙发上，此刻正睁大眼睛盯着自己。
“瘸子！”，老葛冲着毛裤喊了一嗓子，眼睛看向茶几。一只完整的烧鸡，正躺在一张油纸上，油亮亮的冒着热气，旁边摆着同样用油纸垫着的猪头肉，一瓶闷倒驴，还有一把砍刀。
“吃烧鸡上手啊！那么大的刀。。。咋地，还要用刀切啊？怕手上沾油啊？”，老葛说着就坐到了毛裤对面，一把拽下来一个鸡腿儿，塞进嘴里，“吃烧鸡你得这么吃”。
“哎呀我！太他妈香了！”，他又抓起几片猪头肉塞进嘴里，“哎呀我！哎呀我！”，老葛不停的感叹着，“都是老尹家的吧？这味儿对！我看包装就知道！”。
趁两人愣神的工夫，他把茶几上的砍刀扔到了墙角。
羽绒服觉察到有什么不对，看向毛裤，“你认识？”
毛裤紧张的点点头。
老葛把手铐扔到茶几上，看向毛裤，“整上吧？还琢磨啥呢？”。
羽绒服终于明白了，这是警察。他心里清楚，那几个重伤害的案子，抓进去就出不来。只犹豫了一秒，他便挥刀砍向老葛。
老葛右腿发力，猛地向左侧冲去，俯身抱住羽绒服的腰，冲出两步后，又站起身来用力向后一甩，羽绒服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，砍刀的力道被老葛完全卸掉。
老葛转过身来，踢飞羽绒服手边的砍刀，嘴里依然嚼着猪头肉，边给羽绒服上铐子，边笑着问沙发上呆若木鸡的毛裤，“你咋地？来一下不？”。
毛裤赶紧摇摇头，抬头问老葛，“葛队，手铐。。。还有吗？”
“哈哈哈哈，你给我整笑了，有！管够！哎！”，老葛敲敲后窗，小张探出头来望向屋内，老葛比划了一下，江超两人迅速从正门进来。
“快！整两口！尹家烧鸡！还热乎呢！王瘸子请客，是不？”，他笑着看向毛裤。
毛裤戴着手铐，赶紧点头哈腰的说，“对对，请客请客。。。”
“你也不瘸啊，咋叫王瘸子呢？”，老葛不解的问。
“治好了”，毛裤敷衍着，紧张的汗都流了下来。
“净他妈扯淡，治好了就抢孕妇？你还是人不？”，老葛又撕下一大块烧鸡，招呼着江超和小张，“快啊，整两口，不饿啊？”。
正说着，手机响了起来。
老葛看到名字，也顾不得满手的油，把那一大块烧鸡塞进嘴里，开心的接通了电话，“老山？葛哪呢？好有不咽啊。。。”。
“你又吃啥呢？”，铁玄很了解老葛，“我现在出发去龙山，估计半夜到，帮我查个叫崔娜的人，还有金海，都是龙山的，具体等我到了再跟你说”。
“好好好！以要挨啊？哎呀！哎呀哎呀！等以啊！招待所啊！”，老葛嘴里塞满了烧鸡和猪头肉，一时还没咽下去，他太饿了。
“你快吃吧，晚上见”，铁玄笑着挂断电话。
2. 梅子
下午三点出发，晚上十一点不到，铁玄到了招待所。
“快去洗把脸，我特意让厨子晚做一会儿，刚出炉的烤羊腿，还有我二舅整的哈什蚂，我让厨子炸了”，哈什蚂也叫林蛙，是林区比较有特色的野味，通常都是油炸的做法。
“老葛，有半年没见了吧，上次还是在金子河呢”， 铁玄边洗脸边问。
“是啊，上次在金子河咱俩也没喝上酒，我看你蓬头垢面的，问啥都不爱说。。。这次是个啥案子？”，老葛很久没见铁玄，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。
“还是我爹的案子”，铁玄抠开两个三两三的口杯，老友相见，多少也得喝点儿。
“你跟我说完，我就查了一下这个崔娜，不是善茬。有过吸毒史，身边一群狐朋狗友，大多数都有小偷小摸的前科，打架斗殴也是家常便饭。家庭住址我都记下了，明天一早就去”， 老葛知道铁玄父亲的事，也知道是死于AK，所以没有深问，怕他伤心，“至于金海儿，我也查了，吸毒过量死的，明天开始都再查一下”。
俩人碰杯，边喝边聊。不到半个小时，四个口杯见底，高度散白酒开始上劲儿了。
“这两年的事儿，跟我细唠唠？”，趁着酒劲正酣，老葛开口问道，不止因为好奇，更因为面前憔悴的铁玄让他很心疼。
两年多以来，老葛给铁玄打过很多次电话，尤其是听说梅子和铁叔的事以后，但每次要么聊不了几句，铁玄就不爱说了，要么就是对方好几天不在服务区。他出差去克石城的时候，第一站总会是铁玄和爷爷家，可每次都扑空。
铁玄又打开一个口杯，喝了一大口。
“我爸妈很喜欢你”，梅子害羞的低着头，边走边低声说。
铁玄侧头看着梅子，路灯下，梅子的头发罩着一层金黄色的光晕，温暖又美好。他笑着说，“我知道”。
“你咋知道的？”，梅子笑眯眯的歪头看向铁玄，那张英俊的脸庞泛着红晕，白衬衫一尘不染，“自恋！”。
“叔叔喝了很多酒”，铁玄说，“阿姨一直在给我夹菜，让我少喝酒，多吃菜。还有，今天的饭菜，都是我最喜欢吃的，连主食都。。。”
“行行行，就你最招人稀罕，行了吧？”，梅子打断了铁玄的话，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再害羞。
铁玄也害羞起来，不自觉握紧了梅子的手，“我家人也都喜欢你”。
“都喜欢我什么呀？”，梅子又走近了一点，靠在铁玄的胳膊上。
“懂事儿，好看，还是老师，会做饭，善良，还有啥。。。反正啥都好”。
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，五月的深夜，克石城依然有些凉，但情侣之间的情话，让两人都觉得很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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