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斗
铁玄
驱寒
1. 石桩恋马
2000年4月4日,晚上9:30。
“袁新这不是折腾人呢吗?”。
老葛在后排窝着很不舒服,忍了一会儿还是抱怨起来。如果仅仅是躺在后排座椅上还不错,但为了尽量隐藏好自己,他其实是卡在前后排的缝隙里,腰还被硌着,想翻身都很困难。
“他要确定我们没叫支援,所以后面还跟着尾巴”,铁玄看了眼后视镜,“我有个计划,等一下你就是我的奇兵”。
“啥骑兵?哪儿有马?”,老葛喘着粗气问道。
“等一会儿到了地方,你先不要下车”,铁玄不想再纠结字眼,否则这个话题会浪费很多时间,“要像幽灵一样,出现在敌人后面,打他们个措手不及!”。
“你怀疑袁新有埋伏?没问题!”,老葛兴奋起来,“但是为啥要像幽灵一样?那不就是鬼?说的我都瘆得慌。我可以。。。我可以像一个影子,怎么样?”,老葛撑起脖子,看向铁玄的后脑勺,“像一个黑影,站在敌人后面,慢慢笼罩他们,生吞了他们。。。这也有点儿瘆得慌。。。像啥好呢?”。
“像啥都行。。。你定。。。”,铁玄有时会被老葛气的哭笑不得,“总之,不要被他们发现,找出所有暗哨的位置,都绑喽”。
“可我怎么通知你呢?总不能大摇大摆给你打电话吧?”,老葛的担心很有道理。
“你忘了自己会点儿口技了?”,铁玄笑着说。
夜晚的视线很差,即便越野能力优秀的4700,走在冻土上也颠簸的厉害,无法提速。等到铁玄看见奚红玉那辆越野车的时候,人家早就停在那里了。
北侧无路,南有冻土,西临湖湾,东靠苍山,石桩恋马夹在其中。袁新要请君入瓮,铁玄看着四周,明白这是个死局,唯一那口活气就在蒙古包里。
他停好车,轻声嘱咐着老葛,“用毯子把自己盖好,枪上膛,后面的尾巴如果造成威胁,直接击毙”。
老葛答应一声,拉过毯子披在身上。
奚红玉在抵达石桩恋马之前,再次强调了计划,“东子,解决掉所有外围人员以后,再想办法跟我们会和”。
“一定会有外围人员?”,东子怕浪费时间,反而把奚红玉置于险地。
“一定会有,他从来都不会孤注一掷”,奚红玉看着逐渐进入视野的景区,自信的说道。
“柱子,一会儿姐不动手,你就别动手,不许受伤”,她看向柱子,微笑着说,“如果实在万不得已,为了救咱爸,我死,你活着给他传宗接代”。
柱子瞪大眼睛看向奚红玉,不等他张嘴,奚红玉收起了笑容,“听话,以后别叫他水爸爸了,不好听,就叫他爸,他拿你当亲儿子。。。姐累了,不说了”。
“咱们都。。。都会活着的”,柱子有自己的主意,为了奚红玉、小爱和水爸爸,他随时可以赴死。
东子在后排听到这段对话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羡慕奚红玉他们,原本自己也有这种亲情。他继续做着准备工作,匕首入鞘,手枪上膛,还有特意留下的半瓶冰冷的矿泉水。这种情况,带着AK不适合近战刺杀。
“还有一点”,奚红玉看了眼倒车镜里,似远又近的4700,“你们别伤了铁玄和老葛”。
车子停好,奚红玉和柱子率先下车。向前走了几步,奚红玉又笑着转身看了眼东子,“东子哥,活着”。
这是奚红玉第二次叫自己东子哥,上一次,她差点自毙于自己面前。东子看着奚红玉和柱子的背影,愣了几秒,一种久违的亲人般的温暖,瞬间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。
自己也是他们的家人?东子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忧伤。
不能再犹豫了,哪怕真的死,也要死的有价值。他借着夜色向景区西南角跑去,后面的4700刚停好车,车灯恰好给自己提供了短暂的照明。
两分钟后,跟在最后面的尾巴下了车。他查看了两台4700,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景区。
一个黑熊般的身影,从第二辆4700上跳下来,扭了扭腰,随后由景区东南角潜入,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。
2. 图门宝音
园区里每一座蒙古包都有不同的名字,这是其中最大的一座,直径足有50米,高近10米,外表和内饰都极其奢华,配得起它的名字 — 图门宝音,汉语是万寿万福的意思。
柱子掀开门帘的时候,一股喷香的羊肉味扑鼻而来,即使是在味蕾还没全部打开的早上,在这个不恰当的场合,柱子也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。
奚红玉也低头走了进来。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亮眼的紫色皮衣,蹬着一双棕色无跟皮靴。紫色让人注目,关键时刻,子弹都会打向她。
“小玉,今天没戴假发?”,袁新笑眯眯的看向门口的奚红玉和柱子,手里拿着抽了一半的香烟,左臂还吊着绷带。他的发型不太整齐,每天一丝不苟的背头,现在有几绺花白的头发胡乱的垂了下来。
“戴它干嘛?”,奚红玉笑了起来,“我又没有白头发”。
袁新的笑容僵在那里,他慢慢板起面孔,抽起烟来。
在他左右两边,分别站着小靳、阿屠和子文。三个年轻人面无表情,一直盯着门口,俨然三部麻木的杀人机器。
柱子看见袁新面前的桌子上,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手把羊肉,就径直走了过去。
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就连三个不动如山的枪手,也不自觉把手伸向腰间。袁新想尽量保持坐姿,但本来就已经紧靠在沙发上的他,还是下意识的向后挤了一下。
柱子没有看任何人,他的眼睛真的只是盯着那盆羊肉。他走过去,一手一块,拿起盆里最大的两块肉,然后转身边走边吃。
走到奚红玉身边的时候,柱子把右手那块最大的羊肉递了过去,“姐,好。。。好吃!”。
奚红玉太满意这个情景了。
“你咋回事儿?”,她佯装生气的问柱子。
柱子马上停止咀嚼,鼓着腮帮子看向奚红玉,“姐。。。我饿。。。饿了!”。
“那为啥不。。。啊不洗手!”,奚红玉调皮的学着柱子。
柱子笑了一下,开心的嚼了起来。
“有意思。。。够吃吗?”,袁新笑着看着柱子。
“不。。。不够!吃完我。。。再。。。再去拿!”,柱子头也没回的喊了一句。
“好,哈哈哈哈,好好好,不够再来拿,多吃点儿”,袁新的话此刻听起来,像是让死刑犯吃最后一顿断头饭。
“快,谢谢袁局”,奚红玉继续奚落着袁新。
没等柱子张嘴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。
“真香啊”,铁玄掀开门帘走了进来。
“二哥!”,奚红玉没有掩饰内心的喜悦。
“哟,你俩关系不错啊?”,袁新阴阳怪气的说道,“这个柱子,就是杀你父亲的人吧?当时,这个奚红玉也在吧?”。他要挑起内部矛盾,分化敌人。
铁玄没有说话,他和奚红玉都知道,杀害自己父亲的,很有可能另有其人。
“这样吧,你可以报仇,也算是死之前我给你的。。。恩赐!”,袁新突然想起德叔那只银酒碗。
现在,他觉得自己就是成吉思汗,才不是什么狗屁札木合!
“好啊,我没带枪,你给我一把?”,铁玄抬起头,戏谑的看着袁新。
“带不带都无所谓”,袁新给子文使了个眼色。
阿屠和子文走到右边一个巨大的屏风后面,几秒种后,他们推搡着德叔走了回来。
德叔的嘴里塞着已经被血泡透的棉布,那是他咳出来的鲜血。奚红玉眼睛一紧,泪水一下流了出来。
柱子刚刚咽下最后一口肉,此时也直勾勾的看着德叔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门帘又被掀开,那个一直跟踪他们的尾巴回来了。
尾巴径直走向袁新,附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,随后交叉双手站在旁边。
“所以,东子和小爱没来?”,袁新看向奚红玉,又看向铁玄,难掩笑意,“你的好兄弟小葛也没来?你俩真是,众鸟高飞尽,孤云独去闲”。他喜欢偶尔吟上两句诗,以显示自己的学识和深邃。
“我只想知道一件事”,铁玄突然看向袁新。
“什么事?”,袁新点燃一根香烟,又让新进来的司机给铁玄送去一根。
“那个黄金案真的是你策划的?”,铁玄直截了当的问道。
“是”,袁新毫不犹豫、大大方方的承认了。
看铁玄心有不甘,他又继续说道,“林平安和马志坚,我们很有渊源”。
他毫不顾忌的讲起了72年抓捕两人的经历,甚至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痕迹分析的戏码,他是如何跟踪一组奇怪的脚印,找到的马志坚。时不时的,他还要看向铁玄,似乎在表明一个态度:你的痕迹分析还嫩,是我玩儿剩下的。
在他看来,眼前这些人都是将死之人,是他马上就可以踩着的“烈士”和“犯罪分子”的尸体。今天过完,明天他能爬的更高。因此,没什么不能说的,局面百分之百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他接着讲起了引以为豪的黄金劫案,对于挑选林平安和马志坚成为替死鬼,他说,“跟他俩有缘分,这就是命”,他抬起头看向奚红玉和铁玄,挑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,“命”。
奚红玉咬牙切齿的看着袁新,恨不得撕碎了这头恶狼!站在一旁摇摇晃晃的德叔,也眼含热泪,为他两个死去的老朋友伤心。
“还想知道什么?”,袁新边问,边看了眼手表,随后向最后进来的司机使了个眼色。司机点点头,默默走了出去。
他在定时检查外围人员?铁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,开始担心起老葛来。
他看向奚红玉,奚红玉也正在看着他,虽然依然含着笑,可是眼泪在止不住的流。知道父亲当年的遭遇,仇人近在咫尺,却不能手刃他,这让奚红玉非常痛苦。
“救他!”,铁玄从奚红玉翕动的嘴唇读出了她的意思。他轻轻的、以无人察觉的幅度眨了眨眼,这给了奚红玉信心,因为她知道,眼前这个她本来要托付终生的男人,是全世界最可靠的人。
铁玄又看向袁新,开口问道,“你跟他们,做了几年军火生意?”
袁新冲着小靳使了个眼色,小靳拿走了塞在德叔嘴里带血的棉布。
“老奚,几年啊?”。
德叔不住的咳嗽起来,一口一口的鲜血吐在地上,奚红玉紧握双拳,眼泪也忍不住流下来。
德叔终于忍住咳嗽,笑了起来,“你那么年轻都不记得?”。
“有十年吧?”,袁新也笑着看着德叔。
“那你非常有钱吧?”,铁玄在给老葛清理外围拖延时间。
“够用”,袁新答道。
突然,他像意识到什么,猛地抬头看向铁玄。
“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?”。
3. 匕首
东子伏在杂草丛中,观察着四周,他在判断可能的埋伏地点,那些既能彼此呼应,又能看见图门宝音的位置。他喝下预先准备好的半瓶冰水,以免哈气被敌人发现。
半蹲着走出不到50米,他听到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脚步声,于是趴在地上匍匐前进,同时拿出匕首,刀身抵在小臂上。
脚步声来自东北方向,一排木刻楞其中的一间,是皮鞋踩在木头上的声音。
会是哪间呢?既能看到会面地点,又能与其他外围人员彼此接应,他在脑海里重复着这句话。
只有第二间同时具备以上两个条件。
他避开所有能让他发出声音的杂草,半蹲着身子慢慢摸到第二间木刻楞后面。停下几秒,脚步声再次传来,在东子看来,这个人已经死了。
木刻楞后边有一扇半开的木窗,以东子的身形,侧身跳进去完全不成问题。
再次听到脚步声后,他已经完全判断出敌人的位置,就在木刻楞前门附近。
找准时机,他迅速从后门木窗跳进去,落地以后就势一个翻滚,进入洗手间。他闪身靠在墙上,小心观察着不远处的人影。
人影脖子上挂着枪带,手里拿着一把AK,正在正门窗前反复踱步,观察着会面地点周围的情况。
木质地板,踩在上面一定会发出声响。东子估算了与敌人之间的距离,迅速向前两步,随后就势扑倒,一个前滚翻到达敌人脚下。
听到声音的敌人回过头来,AK枪口随即对准东子。
东子左手抓住枪口歪向一旁,右手的匕首猛的插入敌人大腿,在敌人大喊之前,他已经站起身来,一刀从下巴插进敌人的脑袋。
敌人挣扎了几下,完全失去反抗能力。东子把匕首拔出来,又猛地插向敌人的胸膛。匕首转动半圈,敌人彻底咽气了。
东子将敌人轻轻放倒,随后在窗前蹲下身来,寻找第二个暗哨的位置。
50米开外的蒙古包!那里既可以毫无障碍的看到会面地点,也可以看到这里!
在第二个敌人发现木刻楞的异常之前,他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掉他。东子从后窗跳出去,俯身摸到蒙古包后身。
趴在杂草里足有一分钟,几乎丧失耐心的东子,终于听到一个人从木椅上站起来的声音。木椅吱嘎的声音,彻底暴露了这个观察点。
这个蒙古包没有后门,东子只能匍匐着,慢慢绕了半圈爬到正门附近。
他侧耳仔细倾听声音,随时可以闪身进入蒙古包展开突袭。
“操”,他听到敌人抱怨了一声。也许,敌人发现了木刻楞窗边的异常?敌人的脚步由远及近,听起来有些焦急,像是要走出蒙古包。他要去查看木刻楞?
不能再等了,敌人随时可能开枪,引起所有人的注意。东子拿出匕首,握住刀刃,迅速站起身来闪到蒙古包门口。
嗖!
敌人在离东子最多只有七八米的距离,睁大了眼睛应声倒下,匕首正扎在锁骨上方的位置。
东子几步跑进蒙古包,蹲下身来拔出匕首,插向胸膛,又在胸膛里转了半圈。
还会有吗?
东子擦干净匕首,放回靴子里,依然以杂草为掩护,迅速向北摸去。
离正北方向的蒙古包还有二十多米时,他突然听到两个人在对话,于是马上趴在地上,顺着杂草的缝隙,观察两人的位置。
一个黑熊般的身影,大声说着话向蒙古包走去。
他随后听到一声狙击枪上膛的声音。
抱歉,章节内容加载错误,未能成功加载章节内容或刷新页面。
Sorry, there was an error loading the chapter content. We were unable to successfully load the chapter or refresh the page.
抱歉,章節內容載入錯誤,未能成功載入章節內容或重新整理頁面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